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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芳 以及其所创造的

21 May 2012
文:浮光
图:Ping

很久很久以前,是谁的外曾祖父南下落户在马来群岛,凭着勤快聪敏的本事开荒垦地,更受到苏丹的赏识,让他策马郊野,所经之地皆归其所有……

很久很久以前,是谁的祖父乘坐狭长木舟划过幽僻的婆罗洲内陆水道,不知名的两岸树木遮去半边天光,鸟鸣山愈静,待回过神来已经被领头人赶下船,和同姓乡人们孤零零被留在了荒郊…..

故事的起点,是主角一去不复返的中国闽粤家乡。故事的版本,或顺逆或穷达,不胜枚举,却总还能从今日的生活脉络中有迹可寻。

lanfangchronicle2012 interview 1

徐家辉(兰芳记的创作者)从友人口中听闻的版本,先辈未曾转述,历史课本未曾记载,匪夷所思地近乎神话。不同于孩子寄托于想像,而他累积了足够的行动力,从新加坡亲自踏上西加里曼丹(West Kalimantan)——那个神话,或历史的发源地。

两百多年前的1776年,时清乾隆42年,在西北方的淘金小镇东万律(Mandor),有一华人采矿公司在土著与荷兰势力环伺中崛起,掌握了当地管辖权,建立一套完整行政制度,组织军事训练,还改善了农耕技术,发展交通与教育等等。

兰芳公司,或其组织的‘兰芳大总制共和国’,历经107年共十任领袖‘大唐客长’,据称其鼎盛期达两百万人口。因其高度独立自治的规模,使得西方学界普遍视之为‘第一个华人共和国’。

“这样一个共和国,真的曾经存在过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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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家辉在2007年看到的,却已不是这般荣景。万东律的经济命脉金矿产业,经过长久的淘沥耗损,日渐凋零;唯独那简陋如昔的机械,高度仰赖劳力的身影,隐约提醒着来人,有关这片土地上最早那一批批淘金客的面目。

来自广东嘉应州的青年罗芳伯,后来成为兰芳共和国的首任大唐客长;所有环绕他的传奇轶事,都是徐家辉和团队意欲搜集记录的。荒湮蔓草,仅剩一庙一墓,让人有些难以遥想,是何等的谋略与魄力,让这名首任大唐客长在1795年离世前开启‘传贤不传子’体制,早于莱佛士登陆狮城二十余年就建立了民主国度。

探询究竟的脚步,又把他们一路带到嘉应州梅县,罗芳伯的老家,寻觅其后人和遗迹,甚至远走荷兰,浏览过珍贵的信函和手札。在史料爬梳、实地考察、访谈溯源中,重塑那个曾经的兰芳共和国。尽管零星斑驳,但其存在毋庸置疑。

最初的好奇被纷沓而来的灵感取代,真、假、是、非,越来越不是徐家辉的目光聚焦。作为艺术家的敏锐,他随着一步一脚印,且行且反思,无可避免地发掘出越来越多相似性。兰芳共和国与新加坡,仿佛两个平行世界,在他的脑海里,昔日的繁盛对应着今日的繁盛,彼方的消亡对应着此地的安稳……

或许怀揣着这样的心情,2010年徐家辉把所有考察资料展出后,又着手汇整、构思,统合影、音、图、文的素材,以五部章节呈现两年后一次更深更广的《兰芳记》展览和装置艺。

十幅360度全景实录的摄影作品,划出参照的时空坐标;度海传教的西方牧师、参加土著庆典的荷兰将军…… 从三十名异族在西加里曼丹的见闻记载,拼凑还原兰芳风貌。

分散式、片断式、非按时序不拘地域,让参与者自行融会发挥,徐家辉称之为‘实幻空间’。

比如造型如马车架的装置,取材自梅县传闻罗芳伯能驾驭鳄鱼度河,其真相可能只是罗芳伯找人作了一场法事驱散河中大鳄,显然徐家辉是逆向思考:如果鳄鱼变成了坐骑,罗芳伯有什么驭鳄配备会流传下来?

当徐家辉凝视着一张1880年在印尼拍摄的老照片,从穿着显贵的孩子骑在大兔子玩具的身影,他想像:第九任大唐客长传位于儿子,这个孩子像太子般娇贵,可能就是大唐客长的传人吧?

世间人事流转,无处不在的是历史的断裂与缝隙,却也是艺术的创新与叩问之处。

马来诗作《鹿邑华巫之战 Syair Perang Cina di Monterado》叙述西加里曼丹的鹿邑(Monterado)巫族与华族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甘苦、猜忌与摩擦。辗转来到徐家辉和马来艺术家好友手里,经重新诠释和创作,赋予混血血统的角色,对揭露身世的懊悔与慨叹,以传统唱诗的方式,吟诵跌宕起伏的情感。

那是徐家辉负笈伦敦三年返国后,对社会变迁的观察。新移民,旧情境。藉由演绎百年前的马来诗作,尝试指向亘古犹存的议题—— 族群差异与融合、异文化与本土文化的交会。

昔日英雄人物罗芳伯或强盛一时的共和国,在万东律已鲜为后人知晓,更隍论借古鉴今,徒留哲人其萎的寂寥。

在荷兰人攻占、瓦解后的兰芳共和国遗民纵然各奔四方,毕竟血液里还流动着赤手空拳闯天下的草莽气息,部分专家学者把兰芳和狮城建国先人并排联想,就不足为奇了。

在徐家辉创作的实幻空间里,谁是兰芳过客,谁又是移民岛国的归人?

为徐家辉导航的有三本历史纪录和研究报告。他说,或许自己正做着心里那第四个版本。为什么会对这个议题感兴趣?因为我是新加坡人,他回答。

因此,无论您是带着求证传闻的猎奇心情,或者探究史实的治学态度,请不要忘记,徐家辉那好像不断在追溯过往的回望,其实着力点永远都是当下。

游一遍《兰芳记》,就在您驻足的应和会馆,这里曾是您我祖辈下南洋的其中一个落脚处,两百年前它是拥有学校、诊所等完善设施的村落。1969年政府重建社区,把邻近散落的坟都迁移集中于此。划一的坟,背景是划一的政府组屋,当您在墓园树下欣赏着马来诗篇朗诵,也不妨稍稍留意墓园里那组有趣的数字。

《兰芳记》X 应和会馆,不啻是创作团队的又一用心。从这个有意思的起点会通向何方,就留待您亲身来寻幽探秘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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